岁寒

泰和纪事（六十四）

（六十四）

 

Arthit是在半夜里接到kongpop电话的，那边是长时间的沉默，arthit没有催，只是睁大了眼睛等着。

 

那边的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镇定着，声音还是颤抖着，arthit闭上眼甚至能想象出kongpop此时的模样。

 

“P Arthit，我们分手吧。以后都不要见面了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那边挂了电话，arthit把眼睛睁开，眼泪顺着就滚了下来。

 

另一边kongpop蹲了下去，把脸埋在膝上哭了起来。后来干脆坐在了地上哭。

 

这里是医院，哭的再伤心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。

 

而他旁边就是手术室，现在正显示着“手术中”。

 

爸爸的手术很成功，kongpop空闲时间多，就在这里整天的守着。单人的病房除了没什么感情的播报新闻的声音，安静的可怕。

 

Kongpop帮爸爸把床摇起来，把小桌子展开，把饭菜摆上。

 

两父子连眼神都不曾触碰。如果把kongpop和爸爸的对抗看作一场战争，那么kongpop无疑是输的那一个人。他在爸爸的要求下，打电话对arthit说了分手。他从前总是害怕arthit会扔下他，可是到最后却是他先放开了arthit的手。

 

爸爸看着在不远处分药的kongpop，那孩子在他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，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灰败的颜色，目光总是飘远的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Kongpop照顾他细微又耐心，连医生都说他有个好儿子。

 

他儿子的确是很好啊，在他以生命作为威胁时，kongpop还是屈服了。只是他却没有一点胜利的感觉。

 

姐姐来医院，让kongpop回去休息。Kongpop笑了笑，摇摇头，他现在几乎是在医院做义工，照顾完爸爸就去帮忙照顾别的人。

 

“你脸色都这样了，就不要折磨自己了。”姐姐心疼的说。

 

Kongpop抬起头，特别茫然的感觉，“不找些事做又能怎么办呢？”

 

姐姐去看爸爸，爸爸只是一直看着窗外。

 

“妈妈已经去世很久了，可是kongpop还活着啊！为什么…”

 

爸爸把目光收回来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，“我那天看见你们妈妈了。”

 

天下着暴雨，还是傍晚天就已经黑压压一片了。Arthit在便利店买了伞，但公交站到住房那一段路还是把他衣服打湿的差不多了。他回到房间就脱了衣服，冲了个热水澡。

 

刚走出浴室，手机就响了。

 

他走过去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，目光放在屏幕上，迟迟按不下接听键。

 

一阵闪电把房间映的通明，然而瞬间就又回归到黑暗。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。

 

Arthit多么希望那雷声一直响着，这样他就听不到桌上的手机铃声了。

 

他还是没忍住按了接听。

 

“P Arthit。”

 

只这一句就让arthit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回归于零，arthit按着自己的眉心，心痛如绞。

 

“我现在失恋了。你会陪我吗？”

 

Arthit没办法开口说一个字，也没办法挂了手机，只是无力的靠着墙滑下去，一个人蜷在角落哭着。

 

爸爸出院的那天，忽然对着收拾东西的kongpop说，“我那天躺在手术室，看见了你妈妈。”

 

Kongpop手上的动作停下了，只是仍旧背对着自己的爸爸。

 

“我想跟着她走，但是她说，kongpop现在这么难过，我不该抛下你跟着她去。”爸爸停了一下，忽的笑了一下，“你妈妈在怪我。算了，随便你吧。”

 

Kongpop转过身，震惊的，惊喜的，甚至可以说是狂喜的看着自己的爸爸。

 

爸爸觉得，这是这么长一段时间，kongpop最像个活人的时候了，但是kongpop的眼里那些欣喜忽的又散去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眼泪。

 

这是kongpop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爸爸生出了怨恨的感情，怨恨到连眼泪都不想要他看到。于是转过身仍旧收拾着病房的东西。

 

“姐夫马上就到了，我们去楼下等。”kongpop冷冷的说。

 

在完全不被理解的时候，好像爸爸做什么都是没错的，因为他是爸爸。但当爸爸开始理解了，却让人觉得委屈了，你是我爸爸，为什么之前就不肯理解我呢？没有爱的时候人不会有什么怨言，可是感知到一点点爱了，就会不知足了。

 

爸爸没有说什么。只是在上车时，轻轻的拍了拍kongpop的肩膀。

 

Kongpop把头扭过去看窗。

 

回到自己的房间，kongpop终于哭了出来。

 

Kongpop对着那个号码，发了很久的呆。明明是在爸爸说了“随你便吧”后，就想要奔过去立马见到P Arthit的啊。现在却生出了“近乡情怯”，不敢打过去了。

 

打过去，没一会就接了，却是not的声音。Kongpop看了眼手机的时间，二十二点四十三分。

 

“P Arthit在吗？”

 

“嗯。在我旁边。”

 

Kongpop整个人像被冻住一样，觉得浑身发冷。

 

Not又说，“我们在医院。”

 

“P Arthit怎么了！”

 

“没事，是我受伤了。你要找arthit明天吧，他现在睡着了。”

 

挂了电话，kongpop强迫自己躺到床上去，就着一天，他的心情大起大落的，现在整个人都特别疲惫。但偏偏又有着巨大的喜悦支撑着，怎么也睡不着。就这样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睡了将近三个小时，天一亮kongpop就穿衣收拾好往not说的医院去了。

 

到了医院，arthit还在睡，在not旁边支了小床，睡得很不踏实。从前arthit睡着总是很乖，有时还在梦里都带着笑，现在却皱着眉头。

 

Kongpop舍不得把目光从arthit脸上拿开，他想摸摸arthit，想抱抱arthit，想亲亲arthit，但not在一旁看着他也不好意思。

 

not已经醒了，腿上打着石膏，应该是腿断了。Not看着目光落在arthit身上的kongpop，说，“arthit开始是睡不着，最近是怎么都睡不醒。”

 

Kongpop知道not的腿是因为救arthit伤的时候，对not说了谢谢。Kongpop在某个时刻对not的敌意是真的，但在这个时候对not的感谢更是真心实意的。他无法想象，如果不是not把arthit拉开了，arthit会发生什么？而如果arthit有什么事…..kongpop简直不敢想下去。

 

Arthit迷迷糊糊中觉得kongpop就在自己身边，就像从前很多个早晨一样，那样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。Arthit似乎真的看见了kongpop，他无意识的喊了一声kongpop，然后又闭上眼去。

 

一旦睁开，看见空荡荡的四周，那种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。

 

Arthit听到有人在轻轻的喊他，PArthit，P Arthit。

 

感觉越来越清晰。

 

他睁开了眼睛，就看见了kongpop微笑着看着他。

 

Arthit一下子抱住了kongpop。

 

“kong~”小奶音带着哭腔，arthit来不及想为什么kongpop会出现在这里，他只想抱紧kongpop，不想放手。自己鼻尖萦绕着kongpop熟悉的味道，arthit眼睛红了。

 

过了好久两个人才反应过来not在旁边，连忙分开了。

 

Not幽幽睁开眼，笑着说，你们终于想起我了啊。

 

Kongpop把事情给arthit说了，arthit问了句，“你爸爸真的看见阿姨了吗？”

 

Kongpop语塞了一下，他好像并没有怀疑过这个事，于是只含混不清的回答，“不知道，但是听说有的人在生死一线会看到这些东西。也许，这是我爸爸的说辞。”

 

Kongpop说完就沉默了下来。

 

Arthit搂过kongpop，用下巴蹭蹭他的头发。

 

“kong，你爸爸很爱你的。”

 

“嗯。”kongpop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，他侧着脸，轻声的问，“P Arthit，你爱我吗？”

 

Arthit没有绕圈子，没有不好意思的推推拖拖，arthit把kongpop手拉过来，一笔一画，温度通过指尖传过去，kongpop觉得手心里痒痒的。

 

我爱你，kongpop，全世界最爱你。

 

Kongpop当着arthit眼泪就流出来了，人就是这样，没有人爱的时候，坚强的不得了，有人爱的时候，就觉德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 

Kongpop背对着not，只是这样下去谁不知道kongpop哭了呢？arthit起身，带着kongpop走了出去。

 

在长长的走廊上，两个年轻的男子像是久别重逢，又像是失而复得，像一切在这个医院经历了生离死别的人们一样，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骨血里一样，狠狠的抱在一起。

 

“arthit，我爱你。嫁给我好不好？”

 

Arthit把他推开，眼里还有着泪，用温柔的却又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kongpop。

 

“我们是哪国人你不会忘了吧？”

 

“只要你答应，我们就算结婚。”

 

“我….不是，凭什么是我嫁给你？”

 

“那你娶我好不好？”kongpop的样子有点耍赖，贱不兮兮的。

 

“等我准备好下次再向你求婚，但是今天…..我答应你。”

 

Kongpop笑着笑着，眼泪就又出来了。

 

“P Arthit，谢谢你爱我。”